es童話之歌同人企划Rainbow over the rain——#knights 月永雷欧的场合
「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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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深海底部蔓延开来的黑暗——
从那里翻涌而上的无数纯白泡沫渐渐聚集到一起，最后浮出水面。在那样互相拥挤着上升的圆圈中央，正如同藏有什么宝物般包裹了来自海底的爱意与永远无人听见的歌声，一遍又一遍地随着海浪摇晃，破碎在海鸥的惊声与孩童的嬉笑之间。
海岸线边缘印上往远处去的足迹，少年的大半身躯融化在清晨奶油色的云层之下。地面上铺满四散纷飞的苍白稿纸，歪歪扭扭的音符衬着那人明亮而纯粹的笑容，一字一句地再度勾画出飘散在空中的祈愿。
「我喜欢你！来和我交朋友吧☆」
01.
海面上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彼时年幼的人鱼仍居住在海底，仰头想隔着几千米深的海水窥见繁华世界的一角。他是海的宠儿，笔下的五线谱是宫殿最为华丽的装饰，编写出的乐曲连最为美丽的珍宝都不及万一。他怀揣着新鲜的梦想和热切跳动着的心脏穿梭在珊瑚之间，把自己收藏的小小精灵洒播至所到的每一个地方，串联起庞大的乐章，开了场盛大的音乐会。
总是在好奇的家伙几乎走遍了一整个海底，见过会打灯的鱼和开了伞的水母。海平面以下的奇迹他全部都亲眼见证，可他还是常常在妄想中描绘从未触及过的那半边世界的样子。他从前辈们的叙述中一点点拼凑着想象，知道了少女的纱裙像鱼儿的尾巴，梅花鹿的头上长着珊瑚。披着神秘面纱的海洋另一端让他为之着迷，他便不顾友人的劝阻，叫着嚷着执意要到那头去看看。但现实并没有让他如意，深知人类危险之处的长者们限制了他的行动，决不允许他接近海面。
于是有一天小人鱼偷偷地溜出去了，瞒着所有人浮到海面之上，第一次尝试了被空气包裹的滋味。远处而来的风携着花的香气，残留在波涛间的阳光气息温暖又柔和。他听到远处传来歌声，岸边呼啸而过的绿皮火车连与铁轨间的摩擦声都富有节奏，有人在踩着鼓点跳舞。没有长辈们描述的刀光剑影，也没有盛开如罂栗的鲜血，甚至没有侧翻的轮船。这个世界如他所想的那样美好，正温柔地敞开了怀抱迎接他。
他一直停留在那个未知的世界，直到夜幕降临，繁星和月亮相约着占领了天空。争先恐后亮起的灯火似乎要与星光争辉，一片一片的海面被切割成了不同的颜色，散了的几点余晖闪着粼粼的光，比宝石更瑰丽。人鱼着了迷，不知不觉开始靠近岸边——他想靠得更近些，看得再清楚些。那里有许多他初次邂逅的事物，直觉告诉他纷繁的岸上会为他带来数不尽的灵感。
他想上去看看。
……
从很久很久以前起，人鱼族中就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听说人类拥有不灭的灵魂。尽管他们生命短暂、肉体易逝，他们的灵魂却会在死亡后脱离束缚，到达遥远的天堂。那是个没有悲伤，没有病痛，也没有不幸的地方。他们是自由而愉悦的，也是永恒而不朽的。反观人鱼虽然拥有更加悠长的寿命，最终结局也不过是烟消云散，化作海上的泡沫而已。他们穷尽一生所能到达的最边际的地方，就是那一方小小的水面之上。
小人鱼并不特别明白这些事情，可当他缠着知识渊博的长者们询问的时候，常会听到这个故事。终于在那天他真正上了海面，用自己的双眼完完整整地望清楚了无穷无尽、似乎总是闪耀着的夜空——他如同虔诚的信徒般相信了，在那样闪闪发光的天幕的另一头，真的存在绘本中才能有的世界。
船灯亮了又灭，沉寂下去的喧闹却在小人鱼心底掀起了涟漪，漾出一环又一环。他被追来的友人拽回海底，临走前眸子的里层还倒映有远处灯塔的光，晃在细碎的波浪里。
02.
不知多少年过去，昔日的小人鱼变成了如今的国王。
他变得英俊又强大，深受子民们的尊敬与爱戴。从未深入海底的阳光似乎唯独喜欢笼罩他一人，它们穿透了几千米的水与黑暗，给他夕阳般的发色，点亮了碧绿的瞳孔。仿佛是造物主钟情于他，不但赐予他细心雕刻的精致容貌，更是让他生来便拥有纯粹如冬日初雪的心脏。他仍像过去那样怀抱着天真与妄想四处游走，向每一个路过的人展露笑容，随意剖开真心送与他人。
可他会嘟囔着抱怨国王的职位，说就是因为这个那些人才不如以前待他亲切；条条框框的限制比起以前多了许多，让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这些话他只能对着贝壳说，或写进曲子里，任由他们顺着海波漂流到未知的远方。他想在哪个角落会有人倾听他真正的念想，那么估计是冥冥中有什么把他和对方联系到了一起。
——但他还是没有机会到那个地方去看看，问问听到曲子的人的感受。
不过，这样的生活也并非毫无益处。既然已身为国王那便不会再有人过多干涉他的行动，他可以尽情地浮上水面，凝望他到不了的彼方。新任的国王陛下依旧带着孩童时的纯真，在无人的深夜里歌唱，趴在礁石上用树枝在沙滩上谱曲。他注视日升月落，也注视潮汐起伏。灵感如他所想的那般铺天盖地而来，音符一列列在澄黄色的沙砾上排开，藏了少年的意气风发与神采飞扬。
时间一长，悄悄书写下的乐谱自然被途经海边的人们发现。他们赞美着、记录着，寻找这美丽瑰宝的主人。多日后躲藏在石边默默注视着的国王总算是不堪寂寞，在某天寻了个人少的时机小心翼翼地靠近岸边，想要离那热闹的议论声更近些，抬起头视线却撞入孩童一双晶亮的瞳孔之中……从此暴露了自己。
比起担忧和恐慌，更先闯入国王心中的情感是对陌生者的好奇。从过去起的那些天里他看过人类欢笑、看过人类哭泣，他们相拥而视，他们爱语缠绵。他听人类向着彼此许诺一生，即使他们的生命短得好似烟花消逝；他见过独自在海边冥思苦想的画家，见过分手的爱侣，也见过失去勇气一跃而下的青年。他只是从来没尝试过站在他们中间，听那些人像对待同伴一样呼喊自己的名字。
第一次和人类接触的体验尽管让人心跳加速，却并不坏。那不是由恐惧引起的——恰恰相反，令他全身血液活络起来的魔力名为「兴奋」。他清晰地听见心脏像敲着擂鼓般咚咚作响，奏起一片激昂又错乱、却富有美感的节奏。无疑那对他来说完全陌生，他却不管不顾地大步踏出，自愿陷入泥潭之中，伸手拉住人们递上来的缆绳。
人们答应成为他的友人，邀请他参与他们的宴会，还承诺要带着他走过世界，去看看万千盛景。
03.
国王又来拜访了。
自从那位迷路的女巫被收留开始，他便频频朝这边跑来。此处原本只是当初父王为了哄自己儿子开心而建造的花园，现如今用于安置那位连名字都无比美丽的先生自然十分合适。国王陛下热爱一切奇幻的事物，甚至童真未泯地对魔法一事抱有憧憬之情，对女巫先生也就格外热情些。
他琐事缠身无法到水面上去时便到这里来让女巫变出星空，因被暂时变为独角兽的鱼而鼓掌。他要听各种各样他没听过的故事，看从未见过的事物在面前一一呈现。这样便能唤醒他源源不断的灵感，让那些奇妙的旋律在大脑中碰撞。然而现在那些灵感慢慢枯萎了，像秋日的鲜花在寒风中凋零，留下满地泛黄的花瓣。
果然还是要亲眼见见那些东西才可以啊~！在这里看到完全一点作用都没有嘛——因为只是魔法而已……虽然不是说魔法不行，但和真实的还是会不一样！
他穿过艳丽的珊瑚礁，伸手拨开水螅伸过来的触角。最庞大的珊瑚之后便是女巫的家，在缤纷多彩的花园中并不显眼，却也被妆点了一番。国王敲了三下门，半个脑袋探进门框。
我来啦！
国王陛下……今天是想要过来看什么魔法的呢？
女巫先生弯下身熄灭了炉子里的火，对国王的来访毫不意外。他取下摆在一旁书架上的书本认真地翻阅起法术列表企图找到新的花样来讨后者欢心，书却在得到回答的一瞬间脱手而出，直直砸到了他的脚下。他来不及叫喊自己的疼痛，几近惊愕地朝着国王开了口。
您是说、您想到岸上去？不是开玩笑吧……？
这才不是开玩笑！海底我已经看得闷到不行了，快点放我出去啊~偶尔会有这样的想法！至今为止海面以下所有地方都走过一遍了，所以才想上去看看不一样的风景，比如说人类的地盘之类的☆你有办法吗~？
有、有是有……不过实在太危险了。而且那味药会让人非常痛苦，何况您还不习惯用人类的脚走路。
女巫为难地劝解着国王，想要解释这件事情的不妥之处。但大抵国王也是个固执的性子，愣是完全没有被说动，依旧坚持自己的意见。如此数分钟后女巫终于妥协，从地面上捡起被二人遗忘的咒术书，拍拍灰尘后翻开其中一页递给他。那一页上的插图是下半身正变为双脚的一位人鱼，密密麻麻的泡沫围在她的身边。
这是人鱼一族的禁术，可以让您的尾巴化作双腿。您必须在日出之前到达海岸，然后服下药剂……如此一来便能拥有人类的双脚。但若您没有在三天后的日出前回到海中，便会被太阳暴晒而死。毕竟您并非真正的人类……如果您想要永远留在岸上的话，就要获得一个人真心的友谊。这样他的灵魂才会与您联结在一起，让您像人类一般不灭。
女巫叙述着，双眸中倒映出幽幽燃烧着的火光。他轻叹了口气，仍希望自己的解释能够动摇国王的执念：但是，万一您真的交到了朋友——而对方最后背叛了您的话，您便会化作海上的泡沫，永远地在这世间消失了。
那么，我要如何了解一个人是否对我真心呢？国王问。
这很简单。女巫回答道。您只要向他们说「我为了上岸用自己的作曲天赋换取了双脚，现在可以与你们成为朋友了」，再等待他们的反应就好。我无论如何都需要提醒您，世间险恶，像您这样友好而善良的人行走在外请务必小心。
没有关系，我相信他们！他们绝对是真心和我做朋友、永远不会背叛我的！因为我爱着大家啊~☆
女巫抬头时刚好望见国王眸底一片莹亮的光，比天上的旭日还要耀眼。他眼角和眉梢都沾着笑，嘴边拉开的弧度充满着自信。于是女巫便也愿意相信，或许这世间的的确确会有真情在了。
04.
日光渲染了半边天空，橘红与正向天蓝转变的墨色相互融合。国王在浅滩上金色的光包裹下醒来，耳边是海浪轻轻的呼吸声。他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脚踝，剧痛感立刻顺着神经爬上了脊髓，让他几乎瞬间蜷缩起身子。啊啊、真的好痛啊——女巫先生完全一点都没有说谎嘛！他翻了个身试图用手撑起身子，面前却有一人摊开了手掌。
他仰头望去，几天前说着愿意与他成为朋友的人微笑着蹲在身侧，想要将他拉起。他依靠着那人的帮助站立起来，两脚却如同站在刀尖之上疼痛难忍。因不习惯用双脚走路的感觉他每一步踏出时身体都在摇摇晃晃，到最后为了减少与地面的接触干脆一蹦一跳了起来。男人一直耐心很好地拉着他的手，陪着他一路到达城镇，甚至询问他愿不愿意到自己家去做客。国王欣然应允，于是男人给他穿上了人类的衣服，越发衬得那张脸清秀好看。
国王得到了精心的照料，连他由于不懂世事而闹出的笑话男人也一一助他摆平。他想这样的人一定是真心实意将自己当朋友的，可他也没有遗忘女巫反复的嘱咐。他相信男人，又像小孩子心性般想要向女巫证明自己才是对的，便抱着先当作玩笑、在得到回答后马上解释就好的想法，在第二天把那句话说出了口。
——他从不曾，也不会想到，现实如同一盆冰水倾倒而下，浇了他一个透心凉。他从脚底板到头顶都是冷的，寒气从脚心一直钻进心脏，冰冷刺骨。得知「事实」的男人当场变了脸，将他从自己的房子中赶出，并开始说起非我族类果然只会仗着容貌欺骗他人之类的话语。他原本应该是想把国王身上那套礼服也一并收走的，后来大概是觉得这有失他的颜面，才就此作罢。
他不懂，也想不明白。他本以为人类愿意与他交往是因为喜爱他、亲近他，却从未了解过什么是利益纠纷、什么是利用价值。女巫善意的提醒他只当是玩笑，和他提出检测真心的方法时他也只是不屑一顾。然而那很快都变成事实了，赤裸裸地在他面前展露而出，简直可笑又荒唐。
他注视着那个男人的眼睛，几秒钟之前那之中还是笑意盈盈、装满蜜糖，而如今只剩下满满的厌恶与嫌弃……是面对着异类时的神色。
他不甘心，到别处去寻求帮助，一个个去找海滩上曾与他有过交流的人们。可那些人无一不在他说出那句话后唯恐避之不及地逃开了，仿佛笑语和欢声只是他一个人的美梦，而美梦就在他上岸的那一刻起烟消云散。
他渐渐从梦境中醒来，自铺天盖地的恶意之中逃开，握住笔想以此为武器。
但接下来的事情更加让他恐慌，那些编织而成的虚假感情像一张网牢牢束缚着他，令他动弹不得。竟如同是被下了诅咒，他的灵感被那些人尖锐的话语一点点割开，就此埋葬在荒无人烟的海底。他变得再写不出乐曲，就像真的将这项能力交换了双脚，到头来一无所获。
他俯下身在海滩上划下五线谱，用尖锐的痛觉唤醒昔日，也只遗留下斑红点点，叙说着从未开启的乐章。
三日之期眨眼流逝，远处地平线上已闪烁出隐隐的微光。他一步步走至海边，伸手抚摸近到脚边的浪花，感受海水熟悉的温度。他终究不属于这里，也只想怀抱满身的伤痕躲入海底，一个人独自疗伤。
05.
那个……？
少女小心翼翼的声音顺着风传入他的耳中。国王侧着脑袋望过去，目光对上一对清澈的蓝眸。眼中对陌生世界的茫然与好奇几乎与他如出一辙，少女慢慢地靠近了过来，却被这个少年的狼狈吓了一跳。她几近慌乱地从随身的包里翻找出创可贴，温柔地为他处理指尖的伤口。
我已经写不出曲子了哦。国王没头没脑地抛出这一句，闷头收回了自己的手。
什么？少女显然完全没有明白突如其来的话语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只是坚持着将他的手往自己这边拉了拉。伤口不处理怎么行呢……她拿出手帕就近用海水抹去了国王脸上和手上的鲜血，再用创可贴仔细包好伤口。这样一来就不会流血啦。她笑着握住他的手，有些促狭地眨着眼睛。
我叫杏，是不小心到这边来的旅人。少女如此自我介绍道，侧过头看向脚边已变得一片凌乱的五线谱，大致明白了国王一开始那句话语的来由。她伸出手似是想要抚过国王的发顶，末了又觉不妥，只好垂下手覆在他的手背之上。没关系，写不出来的话就等能想到的时候再写好了。但是绝对不能因为这种事情伤害自己的身体……因为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啊。她露出笑容来，声音是他少有听过的柔和。
仿佛冬日暖阳，又像照进了海底的一束光。在言语的利刃中流失的星空一点一点地回到了他的眼底，被某种温暖的力量托举着浮到海面。太阳已近要从海平面上跃起，他触电般想起什么，急急忙忙地从地上起身，一双手抓住了杏的手臂。
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少女愣了愣，没有反应过来。然而尽管她感到困惑，仍是点头应允。就在她点头的那一瞬间，暖融融的温度从二人相触的掌心处蔓延开来——国王的脚尖如同被温柔的手抚慰而过，如影随形的尖锐疼痛逐渐减弱，他又试着在原地跳了跳，先前的生涩与痛苦全部消失不见，似乎他原本就拥有这一双属于人类的双脚。
如此他便知道，少女的确是真心待他。
他的心雀跃起来，失聪的双耳中再度聆听到了来自宇宙的乐声。背叛他的灵感又齐齐聚集在了笔尖，国王弯身捡起树枝，音符在海滩上舞动。他大笑着、旋转着，每次抬手都是一整节旋律被遗落在地。他神采飞扬得好似回到了从前，带着少年的轻狂与肆无忌惮。
我叫月永レオ！要记住我的名字哦☆
两位以前都没有见过这个世界的人就此结伴，相约着开始探索这个陌生的世界。少女虽然话不多，眼睛里却总是藏着数不清的话语，灵动而活泼。路上常常是国王一个人在兴奋地叽叽喳喳，少女微笑着倾听，从来不插嘴，却是个极好的听众。他们穿过了小镇，爬上了山坡，半夜听教堂的钟声响起，一共十二下。
他们坐船渡海，国王第一次见识到人类越过海洋的工具，趴在栏杆边啧啧称奇。他们一起进入咖啡店喝下午茶，他总不安分地东张西望，被稍稍有些不自在的少女拉回座位。他们一起路过天台，去买欧洲小巷里的牛奶冰激凌，在广阔的大草坪上奔跑。
他们并肩走过了许许多多快乐的时光，但再美好的旅途都会有个终点。
06.
灰暗的天空被人用手捂住了双眼，夜空黯淡无光，连星星都失去了形迹。切割成块的云零散地在空中飘着，彼此之间像是隔着大河，形单影只地走自己的道路。海浪声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刺耳，一遍又一遍，永远不知疲倦。没有灯光、亦没有月光。一切都在静默的黑暗中沉寂着，等待第二日第一束阳光的唤醒。
对不起，月永君……我可能，不得不要离开了。
少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两人正在国王上岸的海滩上散步，沿着蔓延到远处的海岸线不断向前。她自踏上这里开始便心事重重，国王无数次企图逗她展颜一笑，却屡屡以失败告终。直到数秒前她终于下定决心，盯着自己的脚尖轻轻地递出了话语。
咦、为什么？哦哦我明白了，是家人在等你回去吧！抱歉抱歉，让你陪了我这么——
不是的。她的声音颤抖着。不是的，月永君。
国王于是也跟着停下脚步，略感疑惑地回头看向少女。可正是这一个动作让他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他看着眼角滑落下泪水的女孩，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凭本能下意识地想要张口道歉。她张开口，嗓子底部却满是苦涩，根本说不出话来。她的目的无法解释，她的去向无处可依。
她赤着脚走向那轮冉冉升起的明月，半截小腿没在冰冷的海水中，转头望向他。她说我要走了，我不属于这里，我要回到家里去，离开这个世界。她说她知道这是命定无法改变的结局，她已经努力地挣扎仍旧没有办法。
月永君，在其他世界相遇的时候，再一起到游乐园去吧。
她就这么一步步向后退去，不顾海浪滔天，不顾逐渐漫到胸口的海水。她的眼泪亮如珍珠，全部一颗一颗地掉入海中消失不见。国王急了，他连忙上前想要拉住少女，怀中的稿纸哗啦一声统统落地，落在金黄的沙上，顺着海浪的起伏而漂流。少女于是停下脚步一张张地拾起乐谱，像捧着什么易碎品般置于手心，微笑着将它们递还。
这些是很重要的东西吧？所以，千万不要弄丢了喔。
国王伸手要拽她的衣角，海浪却翻滚而上，张开巨口将少女吞噬。当水面再度回复平静的时候，站在那里的少女哪里都找不见了。他在空旷无人的夜里大喊她的名字，紧紧抱住怀里那一沓厚厚的稿纸，如同要留下再也不会回来的身影。
那些被浪激起的水花，竟模糊了他的视线。
??.
少女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
她穿梭于各个童话故事之间，让打乱的故事重新回到正轨。这次她落入了国王的故事之中，一睁眼便看到了触目的鲜血。善良的本能让她自然地伸出援手帮助那个狼狈的少年。她不知道这又是在哪位作家的笔下，因为物语早已被修改得面目全非。
又花了些时日，她明白这里是海的女儿的世界。与她交了朋友的国王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故事和盘托出，即使与她所知道的版本有些出入，大概线路却也还是一样的。她因此明白自己就是这个故事乱了套的原因，她的存在让人鱼没有变成泡沫，也就没有达成原本既定的结局。
一旦她选择了离开，人鱼便会化作那海上的泡沫，永远消失不见了。
她早就该狠下心让故事变得完满，却在每次看见国王的笑容时动摇。但时间不容许她再拖延，她必须走，因为她并不属于这里。
像十二点的钟声敲响，辛德瑞拉终要现出原形。
00.
少年在海滩上四处奔跑，留下一片杂乱的脚印。
他呼喊着，跑过小镇上两人走过的所有地方，甚至一头扎入水中寻找。过去向来用腮呼吸的他并不明白人类闭气的方式，第一次尝试中便败下阵来。于是他更换方式选择了歌唱，唱他给少女写的曲子，唱他们在旅途中听到的歌声。但是没有回应，一句都没有。
他还没来得及为杏演奏他新学会的乐器，还没来得及把写到一半的稿纸交予杏；他还没来得及和杏一起去看日出，还没来得及与杏走遍世界的角角落落。他还没来得及……
……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了。
太阳就在时间的流逝下悄无声息地升了起来，光明笼罩了这片大地。海的波浪被镀上一层闪闪发亮的金光，阳光柔和而温暖地照在他的身上，并不使他感到痛苦。他又静默地走到海边，望着第一缕晨曦刺破黑暗，唤醒了沉默的世界。他的双脚浸没在海中，一点一点地化成泡沫，而他抬起了头，眼睛里是闪烁的日光，亮晶晶的，比深海最漂亮的宝石还要绮丽。
他把手伸向遥远不可及的天空，闭上眼轻声哼唱起未完成的旋律。他的身躯化作泡沫，永远地漂浮在海浪之上；而他的灵魂如他所愿地升入天国，在下一个轮回处期待与少女重新邂逅。
..
你听过吗？在大海的波涛里，偶尔可以听见少年用清亮的声音唱响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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