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童話之歌同人企划Rainbow over the rain——#knights 濑名泉的场合
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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濑名泉的眼睛还是很疼。
四周都是冰雪，白得发亮，大片大片没有杂质的白色的确是会刺痛人的双眼。——但濑名泉知道这不是原因。
“你醒了？”濑名泉顺着声音回头，发现白雪皇后站在他的身后。白雪皇后其实有自己的名字，她叫杏，只是这个名字从来没有被提起：人们都躲在离她很远的地方叫她白雪皇后，她身边没有会和她说话的朋友，而她也不会用名字自称。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对这名字感到陌生了。
可是现在有了会叫她名字的人。
“杏，我睡了很久么？”濑名泉问。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要吃晚饭么？”杏的手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濑名泉衣服上的褶皱便舒展开来。“今天的晚饭是炸虾和起酥面包。”
濑名泉起身，盘腿坐在厚厚的积雪上。这是一座冰雪构筑而成的宫殿，这里除了冰雪再无其他，有着除了大小几乎完全相似的一百多个房间，北极光透过寒风形成的门窗照在宫殿里，照着这个寒冷而空旷的宫殿，和宫殿里仅有的两个人。——在濑名泉来之前是仅有的一个人。
濑名泉并不觉得冷，因为杏切断了他对寒冷的感知。但濑名泉觉得，并不是因为他的感知消失了，而是因为他也早就已经变得和这冰雪一般冰冷。
杏坐在濑名泉的对面。她有着褐色的长发和海蓝色的眼睛——比濑名泉眼睛的蓝色要深一些。濑名泉的眼睛是冰蓝色的，头发是银灰色的，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反而更像是这座宫殿的主人。
濑名泉第一次见到杏的时候，杏整个人被包裹在冰雪之中。后来濑名泉知道，杏到人类的世界，需要用冰雪保护自己，因为人类的世界太温暖了。那时候濑名泉看到杏，突然觉得，也许她是和自己一样的人，一样寒冷，所以自己的寒冷不会伤害到这个人。
于是濑名泉走进了杏的马车，他对杏说：“带我走吧，带我逃离这个地方。”
杏当时没有半点犹豫地同意了。她在濑名泉脸颊上落上一吻，这个吻可以让濑名泉成为冰雪世界的居民，他将不再畏惧严寒。杏嘟囔了一句咒语，快乐地操纵着马车启程了。她孤独了太久了，她很高兴能有人陪陪她。
——可这个人类是怎么想的呢？杏看着整咀嚼着炸虾的濑名泉：他的眼睛没有一丝波澜，也没有看向任何地方——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早知道就不要留下那个吻了。”杏这样想，“这孩子现在冷冰冰的，根本就不像是人类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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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那个孩子在找你。”
正在吃着炸虾的濑名泉听到杏这样说，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濑名泉的嘴还张着，炸虾被塞进口中一半，看起来有点滑稽。他眨了眨眼睛，继续吃他的虾，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
“有破绽哦。”杏突然说，“你明明就很担心他吧。你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么？”
濑名泉只是低着头咀嚼着，他皱了皱眉头，咽下了口中的食物，然后不满地咋舌：“啧，超——烦人的~。”
濑名泉站了起来，背对着杏，杏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说：“我吃完了，谢谢款待。”
“你知道么，他找了你好久。他已经到芬马克了。”杏没有动，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朗读一条法令，“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他，他是自己一路打探着你的消息追上来的。”
濑名泉杵在原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杏叹了口气，对他说：“来了这么久，你也该给我讲讲你的故事了吧。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谈论你的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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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提到的那孩子、濑名泉的朋友，名叫月永雷欧。濑名泉和月永雷欧两家住得很近，分别在面对面的两座阁楼里。月永雷欧和濑名泉不一样，他就像永远燃烧不息的小太阳。他有着橙红色的头发，在发尾被束成短短的一簇，他的眼睛像是东方的翡翠，温润而清透。濑名泉不记得月永雷欧陪伴自己多久了，说不定他们两个的友情从出生时就开始了。
濑名泉不喜欢炎热，但他却不讨厌浑身散发着光和热的月永雷欧。他们会一起在散发着泥土芬芳的雨后庭院中奔跑，会一起坐在草地上读厚厚的童话书，会一起仰望着夜空发呆。
“多美的月亮！Inspiration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了~！♪”
雷欧总是会这样，吵吵闹闹地喊着“inspiration”，好像自然中的一切都能激发他的灵感。
他闭着眼哼唱着——濑名泉喜欢听雷欧唱歌，雷欧是天生的音乐家，他总是能不经意间创造出动听的旋律。
月永雷欧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濑名泉，喊道：“哇！Inspiration！看到濑名inspiration也会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呢！”
“你明明看到什么都会涌出inspiration吧。”濑名泉的眼睛逃离了月永雷欧注视着他的目光，“啊~超——烦人的~。”
“濑名不一样哦！看到濑名的时候出现的inspiration是最多的，多到我要很辛苦很辛苦才能把它们全部抓到脑子里。因为濑名是最美丽的，就像月亮一样美丽！比月亮还要美丽！”
月光镀在月永雷欧的，使他看起来像是被神嘉奖过的圣洁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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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你这么讲，他应该是个很可爱的孩子。”杏用右手撑着自己的下颌，坐在桌前听濑名泉讲述他和他朋友的故事，“和脾气糟糕又冷淡的泉很不一样呢。”
“其实他才更像是我的月亮。”濑名泉的眼睛望向没有尽头的远方，“我虽然会被大人们称赞是个好孩子，但我知道自己并没有天赋可言，我没有神赐给我的‘gift’，我只会去不断地努力、努力地去接近天才。但我却固执地不愿意让自己真的归于平凡，所以我不喜欢和同龄人混在一起，我觉得我应该是不一样的。”
濑名泉的头不自觉地低了下去：“我就是这样，成不了天才，又不能和其他的‘普通人’和睦相处。”
“可是雷欧出现在我的身边，我一直都很清楚，他就是被上天怜爱着的天才。他一直都是闪闪发光的，但是他却选择了陪在我的身边，陪在我这个没有朋友的、坏脾气的、平庸的人身边。”泉的眼中有光芒在闪烁着，“他说我很美丽。那样一个美丽的人，愿意将他的爱与赞美献给我。他在黑夜里给我温润而不会刺痛我的光芒，就像是月亮一样……”
濑名泉的唇角微微动了一下——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好像看到濑名泉露出了一个极为短暂而浅淡的微笑。——可她知道现在的濑名泉是不可能露出笑容的。
濑名泉不会再笑了，因为他的眼中有一块小小的碎片——来自邪恶的魔女的镜子：一面可以让所有的美好扭曲成丑恶的、让人变得冷酷恶毒的镜子。
濑名泉的讲述还在继续。他说到了一切都被这个小小的碎片毁掉的那一天。
那一天本应该是一个和每一天都差不多的平凡的日子，那是个晴朗的夏天，他和雷欧一起走在玫瑰丛中，今年的玫瑰格外茂盛，他们站在太阳下，亲吻着玫瑰花。
一切都是一瞬间，他突然感觉有什么进入了眼睛，然后他的心脏开始变得冰冷，这寒意蔓延到他的全身。他看到雷欧向他伸手，他听到雷欧问他：“怎么了？”
然后他又听到一个声音大喊：“别碰我！超——烦人的~，我讨厌你！你不要总是跟在我的身后！”
他看到雷欧突然愣在原地，然后开始干笑：“濑名怎么了？哇！不好了！濑名被妖怪抓走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笨拙地、夸张地手舞足蹈。
然后又有声音在喊：“滚开！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有这些不像正常人的举动啊！”
——他突然知道了：这分明是自己的声音。
雷欧低着头跑开了。
濑名泉看到雷欧刚刚站过的地方，有几滴小小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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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受到了诅咒，之后我就变成了十足的恶魔，我不受控制地用最恶毒的言语咒骂他人，我会像是被操控一样毁掉盛开的花朵。我伤害了我见到过的所有人。”
濑名泉咬了咬下唇，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雷欧是最常和我见面的人，也是被我伤害最多的人，可他却还是不愿意离开。”
“如果你是为了不再伤害他而选择离开，为什么要等到过了这么久呢？”杏问道。
“因为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泉左手紧紧攥了一下右手食指，“当时被我得罪的人很多，有几个人对我敌意很深。于是我就在雷欧面前说：‘既然他们讨厌我，那我也一样不喜欢他们，我真的不想看到这些人了’。”
“后来有一天，雷欧出现在我面前，他浑身是伤，一只胳膊也骨折了。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和我说：‘没关系，濑名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你的愿望我都会帮你实现的。’”
“我当时很惊讶，我的第一反应是雷欧去和他们打架了。可是雷欧并不是能够武力取胜的人，他的身子瘦瘦小小的。雷欧也不像是会去挑衅别人、攻击别人的人。”
“之后我在街上听到人们闲聊，他们说月永雷欧真是个奇怪的人，他们说雷欧去找了那几个讨厌我的人，他问他们：‘你们以后可以不要再出现在濑名面前了么？’那群人以为他是来警告的，结果他却说：‘我请求你们，因为这是濑名的愿望，如果你们不喜欢濑名的话，可以把愤怒发泄到我的身上，因为我是他的朋友。你们可以来打我。’”
“那群人以为雷欧是在戏弄他们，就打了他，结果没有控制好力度，雷欧受了伤，胳膊也摔坏了。他们落荒而逃，雷欧抱着受伤的手臂在他们后面喊：‘你们要记得约定，以后不要去找濑名了！’”
“然后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他跪坐在地上，哼唱着歌，笑了。”
濑名泉没有意识到，他的手握成了拳头，越握越紧，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成了扭曲而痛苦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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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逃跑了？”杏皱了皱眉，轻轻摇头。
“他是个天才，却只想要实现我这个凡人的不经意的、扭曲的‘愿望’。”
濑名泉叹了口气：“你听过美人鱼的故事么？美人鱼最后不忍心杀了王子，于是心甘情愿地化作了泡沫。——或者说之所以会有这个不得以的选择也是因为她与王子相遇后，有了想拥有双腿的愿望。这多么可悲啊，不是么？如果我是美人鱼的朋友，我一定不会让她与王子相遇，我一定不会让她牺牲，即使那牺牲是他自愿的。”
他转过头来直视着杏：“在我遇到你的那天，他又来找我，我看着他的眼睛，我想知道那双翡翠一样的眼睛里究竟有什么。我找了半天，竟然没找到半点怨恨、不满、委屈。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濑名泉说话的时候，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他看起来像是在哭——可他是不会流泪的，自从碎片进入他的眼睛后，他就再也没有眼泪了。他紧攥着拳头，深吸了一口气，艰难而沉重地说：“我只看到了心甘情愿。就像我无数次在脑海中想象的，美人鱼化作泡沫之前的眼神——虔诚、满足、幸福，就是这样的心甘情愿。”
“所以我害怕地跑了出来，然后遇到了你。”
濑名泉的手慢慢放松，和他紧皱的眉头一起。他又恢复了平时的淡淡的语气：“其实我选择这个时候逃跑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我正好碰到了你。可能因为你的身上和我一样冰冷，所以面对你，我能够恢复正常。”
杏摇了摇头，她说：“不是的，你只是不会做出失控的举动罢了。可是你看，你现在已经不会哭和笑了。”
她将手轻轻抚上濑名泉冰冷而干燥的脸：“可是欢笑和泪水，不应该是人类最美妙的所有物么，因为爱才是人的灵魂啊。”
她笑了笑，问：“你愿意听一听我的故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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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曾经有过一个人类朋友。
那是她的第一个朋友，因为杏的身体太冰冷了，她的心也太冰冷了：她不会笑、不会哭、不会生气、不会难过。所以她从来没有去过人类的世界。
那个女孩是突然闯进这个宫殿的。她的哥哥发了高烧，她家就在不远处，她听说白雪皇后住在这里，于是就一个人跑了过来。
杏和她一起去了她的家中，用魔法帮他哥哥降了体温。那个女孩子为了感谢杏，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她对杏说，以后可以常来她家玩。
于是两个人成为了朋友。杏觉得人类的世界一切都是这么有趣，杏慢慢学会了笑，学会了没有眼泪的哭泣，学会了表达自己的情绪。她会用魔法把女孩从市场买的虾处理干净，会和女孩一起唱着从古时流传下来的歌谣。她度过了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那女孩会温柔地叫自己的名字，叫自己“杏”。
可有一天，她为了攻击突然闯入的狼而释放的魔法，误伤到了在一旁的女孩。女孩毕竟只是普通的人类，她失去了她的一条腿。
杏不敢面对被自己伤害的挚友，她不告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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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有一天，有一个老人来到宫殿找我。——他是我那位朋友的哥哥。独自度过的时间还真的是枯燥到让人觉得转瞬即逝，他很惊讶看到仍然年轻的我，就像我很惊讶看到已经成为老年人的他一样。”
“然后他告诉我，她死了。他和我说，我离开后，她哭了好久好久，她一直想来找我，但是她的腿不允许，而且她觉得我已经不需要她了。直到去世之前，她都在想念着我，她最后还在说：‘可惜没能再见到杏。我从来就没有抱怨过她，她是我的朋友啊。’”
“我跟着她的哥哥去了她的墓地，我突然意识到，我再也不会见到她了，再也不会有那样一双温暖的手，能牵起我的手了。”
杏从回忆中回过神，她握住了濑名泉的手，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说：“你说，如果我当时没有做那个自以为是的决定，我们两个是不是就能一起度过虽然算不上绝对快乐、但一定是美好的时光？”
濑名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杏起身，然后对濑名泉说道：“他快来了，我该离开了。在这里待了太久，我也该出去走走。你是和我走还是留在这里等他？——希望你能做出不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还有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能够做一个努力的人，本身也是一种天赋。——你的朋友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濑名泉低着头，许久，他说：“我想留下来。”
杏笑了，她张开双臂，泉起身走向她，两人拥抱在一起。
“我还有一件事想说。你不必离开，和我们一起走吧，你也是我的朋友。”
杏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她带着有些疑惑和期待的表情看向泉，看了许久，似乎意识到刚刚的话语不是玩笑，她突然落下泪来——第一次，她拥有了泪水。
她看着滴落在手心的晶莹的水滴，笑了起来，她的泪水却越来越多，笑容却越来越灿烂。
*
杏决定走之前先去曾经友人的墓地，她说：“我想和她告别，对她说抱歉，以及，我将永远想念她。”
杏走了之后，濑名泉一个人在宫殿里。他的心脏突然开始剧烈地跳动——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心脏的存在了，可现在它在他的胸腔叫嚣着，告诉他，他仍然是人类。
他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然后他看到门被打开——橙红色头发的、瘦瘦小小的人站在门口，他逆着光，像是劈开了牢笼的英雄。
他向濑名泉走过来，他的衣服有些破破烂烂，他的手掌上布满了细小的伤口，他只是站在濑名泉面前，仔仔细细地看着濑名泉。
然后他哭了，他只是说：“濑名！”
他抱住了濑名泉，他不停地哭泣，不停地重复着：“濑名，濑名，濑名……”
他的泪水流到濑名泉的胸膛上，濑名泉突然感觉到一股暖流注入心脏，从心脏蔓延到身体各处，最后从眼眶溢出——他流泪了。
他感受着湿润的泪水流过脸颊，他感受到了雷欧的体温，他笑了——他可以笑了，镜子的碎片融化了，消失了——他又变回人类了。
他用手揉乱了雷欧柔软的头发，雷欧仍紧紧抱着他，两个人的心脏隔着胸腔撞击在一起，濑名泉有些呼吸不畅——但他一直在笑，因为他好久好久没有拥有过这样温暖的拥抱了。
他笑着说：“我回来了，不要哭了。”
“啊——超烦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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